溯冥

【短完
【前因后果逻辑都是不存在的
【唉…



吻手礼

门楣上安着一个铃铛，铜铃，金色的，熠熠闪光。
也许是新刷的一层漆。
推门而入的时候铃铛响了几声，“叮叮当”，便没了后续，特别沉的声音。大概是吱会一句有客人，随后便懒散静谧下来。
来人顿住脚步侧头看了一眼，望着那晃悠悠的铃铛笑了下，放开握住的门把手，“咔哒”一下，契合，重新关上。
这是一个咖啡馆。
他走了进去。
像是没有目的的往里走着，随后又笑了起来。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的，人畜无害的笑容，没有出声，就嘴角往两侧拉扯，倒像个孩子一样。
咖啡馆的客人稀稀拉拉，位子坐的不满。他望着里侧右方的窗口处，迈开腿走近，随后自顾自的坐在了一人的对面。
玻璃，落地，但只是半面。那人坐在玻璃一侧，于是整个人落在光里。他微笑着坐在那人对面的软椅上，椅子一个弯曲的弧度，像是一只蚌，包和着，他放松地往后靠去，笑了笑。
对面的人没有理会，就在他坐下的时候抬了下眼，淡淡地将他散开的黑色长衣与一枚镶花胸针看了进去，随后继续自己的事。
那人左手支着头，右手比了个“二”，手腕抵着桌边不动，手朝两侧钟摆状晃了晃，望着旁边的服务生，然后将中指收起，食指指尖冲着单子上的咖啡点了两下。
“哒、哒。”
他也看了眼那位服务生，眼窝很深，目光便特别深邃，一小把卷发扎在脑后。也许见有人注视着自己，那位服务生顺着视线看过去，于是刚好目光接触。虽被逮了个正着但他倒没什么局促，扬了下唇角礼貌性地点了下头。服务生也点了下头，随后拿着单子离开。
他看向对面的那人，栗色的头发挺厚，发量充足，许是有段时间没打理了，长度便有些将眼睛遮住。
那人任由他打量着自己，不加理会，就是支着头望着玻璃外面，侧脸棱角分明，刀锋似的，反没有正脸时的柔和。
他便笑了下，第几次笑了，抿了下嘴微微摇头，倒不知是什么感情。
比想象的要冷漠啊……他身子前倾，也托着下巴，光明正大地看着那人。
无声电影。
没有交流。
但在这个静悄悄的咖啡馆里没什么奇怪。
发生什么都不奇怪。

两杯咖啡。
那人伸手接了一杯，再没什么停顿的放到桌子中央，“笃”的一声，随即把杯柄转了个面朝着他，指尖用力，匀速地把咖啡推到他面前。
黑咖啡，苦，不加糖。
——真是奇怪的人，他端起杯子放在鼻尖下闻了闻，苦味有些冲，他敛了下眼，又勾起嘴角笑了笑。
他将杯子放下，目光落在那人身上，那人垂着头，看上去很幼，只是被发遮挡住的眼角有几道很淡的笑纹。
明明是很爱笑的人儿吗？他望向那侧的玻璃，顶端是彩色的，于是光投照进来便有些梦幻。他又看向那人。
那人面前也是杯不加糖的黑咖啡，他一手旋转了下杯柄，朝向自己左侧，再捡起一块方糖扔了进去。白瓷咖啡杯，那双手干干净净的，连同指甲也剪得恰到好处。
“噗通。”
咖啡面微微晃动。指尖粘着几粒白色晶状体，那人就斜眼看了下，手捻了捻，没理会。总是很无所谓，他觉得自己对那人有很多错觉，可这种失控不是什么讨厌的事。
他将视线投在那人捡起糖块的手上。手指修长，只是手大部分都缩在袖子里，只在需要使用的时候指尖从袖子里探出一点。那人穿着一身粗线毛衣，红色，宽松，特别休闲。
他一直盯着那人的手看，已经往杯子里扔了三颗方糖。
他望着那人左手的无名指，指背上有一颗小痣，黑色的，像是作画时不小心落下的一点。
于是他眼睛里就只有那颗小痣，动来动去的，啊……真是撩拨得很，他伸手按了下额头，轻笑了声。
和这人长相一样，对我胃口，他想。

然后他伸手捏住那人的左手，往自己这边牵来。
那人难得一愣，不过没有挣开，抬眸望向他。瞳色透彻，很清。
他也就盯着那人的眸子，看了一会儿，随即微微一笑。
手握在一起牵往自己一侧的时候，指腹摩擦间在桌子中央洒下几颗手上粘着的糖粒，白晶晶的，
他将那人的手牵到面前，望着无名指上的小痣，把唇印了上去。
牙齿很轻地咬住那颗小痣上下两处的皮肤，将那颗痣含在嘴里，舌尖点在痣上，随后抿住嘴唇，唇角上扬，吻了吻，离开。
敛着眼睛，深情得很。
他想这无名指上很适合戴一枚戒指。
不过他没有随身携带戒指的习惯。
于是像是觉得很可惜地摇了下头，捏着那只手望着。
再抬了下眼。
“初次见面，M。”他说。
在这个异乡，语言像是一长串不断的线条的地方，说话时仿佛含着一汪水的地方，口齿清楚，一字一顿，反而有些突兀了。
但这里发生什么都不会奇怪。
初次见面，M，他说。微微笑着，握着那人的手，先前亲吻了无名指上的痣，人畜无害的笑容，像个孩子。
虽然都不年轻了。

又静谧下来。
那人与他对视，大概三秒后将手抽了回来。除了在唇印下时眼睛睁大了些，便没什么其他表情。
他还是看向那人，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有很多话，但现在又什么都不想说。
那人不再往咖啡杯里放糖，右手缩在袖子里支着头看向玻璃外面，侧脸棱角分明。气质特别温和。
他注意到那人——M将左手屈着，拇指擦着无名指的指背，速度均匀，一下一下的。他便知道他没有面上那般平静，于是忍不住笑了下。
真是可爱，他想。
突如其来的一个吻。
M敛着眼睛，觉得无名指上有些痒，这种痒牵扯到心里，不知不觉有些烦躁。他便用指甲在那处用力掐按，力气很大，有些疼，只是这疼痛感改善不了什么，像是浮于表面罢了，反而令他更加烦躁。
心口处被什么牵扯，一阵一阵间接性的收缩，只是并不愉悦的。
他吸了口气，突然觉得有些反胃，引得牙齿有些发酸，想咬住什么使劲碾磨，血与肉分离。这种反胃让他想大吼一声，只是这静悄悄的咖啡馆显然是不允许的，于是他喉间闷哼一声，压抑住了。
好烦躁……他想。
谁走了过来，鞋底与木板上触碰时的“哒哒”声。他顿住侧头闻声看过去。是店长啊……于是他平静一点，注视着店长将一杯拉花拿铁放到自己面前，免费赠送的，便歪着脑袋笑了下，张开嘴说了声谢谢，不发声的。店长伸手理了下自己扎起的卷发，也是微微一笑，随后离开。
他看着表面的拉花，很精美。
那份烦躁又升腾起来，他顿了顿，捏住一旁的勺子，伸进杯子里轻轻搅拌。
然后他看着拉花逐渐消失，成了一个一个嵌套的环，像是拍摄的星空运转轨迹一样，很突然的，他就这样平静下来。

仿佛心被温泉缓缓淌过。
他终于笑了起来，眼睛弯弯的笑容，眼角处的笑纹加深。
然后他放下勺子，伸手拉过对方的手，右手。
手心朝下的趋势，一直拉到面前，再用一只手将他的手指向上轻轻掰了一下，只是指尖朝着自己的程度。
他便闭了闭眼，嘴唇朝着他中指指腹触了触。嘴唇的温度不高，很软，像他的笑容。
随后将眼睛睁开，笑着的样子。
他捧着他的手，弯着眼。
“初次见面，L先生。”他说。

“请多多关照。”

他们便都笑了起来，依旧没有发声。